“咦？怎么会是红茶！”
    困倦不堪的我恍惚之中拧开保温杯，喝了一口，浓郁甜醇的茶味沿着唇舌浸润开来，瞬间清醒！
    “我明明记得，昨晚装得是白开水。难道是……”
    定神一想，有个人鬼鬼祟祟好几天了。这几天我挑灯夜读的时候，总是听到门外一阵一阵轻“沙沙”的脚步声，那脚步徘徊一下又轻“沙沙”地退去。“难道是那个总是说忙从来都不关心我的人？”
    放学后我早早地回了家，早早地写完作业，装模作样地早早睡下。不知过了多久，传来了妈妈的声音：“已经睡着了，说今天学习总是困。”不一会儿，“沙……沙……”，那熟悉的脚步声响起。这一次，那脚步并没有在门口徘徊，而是越来越近，紧跟着传来了轻轻的开门声。我微眯着眼，果然是父亲！
    只见父亲蹑手蹑脚地走进来，先是把我不小心蹬落在床脚的衣服捡起来，轻轻地掸了掸，再叠好放回到台子上，接着又轻轻地帮我掖了掖脚头的被褥，然后才从床头桌上拿起我的保温杯，轻轻地退了出去。父亲臃肿的体态，使得这一连串动作显得有些笨拙，但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。我竟是有点触动，觉得父亲的动作像极了慢镜头处理下的妈妈。那被放慢的动作里，仿佛有着旧时光的影子，那时光一缕一缕牵动着一幕一幕：
    清晨，责备我穿得太少，把他的外套披在我小小的身躯上；午后，大手握着小手，走在斑马线，告诉我：“红灯停绿灯行，黄灯亮了等一等”；夕阳下，骑着单车载着我，朝着太阳的方向，告诉我：“只要我们骑得够快，就能骑到太阳上去……”，父亲卖力地蹬着，橙黄的夕阳散落在他浓黑的发间，那一刻八岁的我笃定地笑着！那一刻，八岁的我也第一次明白了，爸爸是载着我走在一条叫“人生”的道路上，我以为他会一直陪着我……
    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，父亲在我的世界缺席了！他总是很忙。早晨，我起床上学，他早已出了门。晚上我放学回家，他还没有回来。深夜，他回到家中的时候，我已经睡着了。一年到头我总觉得没有见过他几次。我觉得，父亲在那条叫“人生”路上“缺席”了！
    “哐……”
    很弱的一声“哐”！父亲把我的保温杯放回到床头桌上，我知道那是红茶无疑了！想必是他担心我熬夜做功课，白天会犯困，所以才悄悄地把白开水换成了温润的红茶，还特地等到我熟睡了之后，怕打扰到我。这一刻，我的内心，忽然间酸涩不已，两滴泪水顺着眼角不觉地流了出来。原来父亲从来没有“缺席”！
    一只手轻轻地擦去我眼角的泪水，我睁开眼，爸爸正静静地看着我。爸爸眼睛里那柔软得如月一般澄澈的光影浸润到我的心底，想必他每天都会来这么看我一会儿吧！只是那手再也不如那个明媚午后的温厚，它变得粗糙了！
    “别哭了！爸爸懂。”
    我欲言又止！
    “快点睡吧，明天还要上学呢！”
    原来，爸爸的爱从未缺席！那爱正如床头桌上的那杯红茶，浓涩却甜醇，醇厚而温热，默默地陪伴着我！陪伴着我入睡，陪伴着我上学，陪伴着我长大，陪着我在那条叫“人生”的路上……
    “晚安，爸爸！”我轻轻地说。
    我想曾经我一定是自私了的！我总以为会在惊天动地的父爱中看到父亲的影子，而常常忽视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，忽略了那一个又一个晚上他徘徊的脚步，儿时的童谣，肩上宽大的衣服，不厌其烦的教导……我沉浸在父亲给予我的优越的生活里，想要得到更多，却忘记了体谅和付出。爸爸，谢谢你！
    “春风如贵客，一到便繁华”，在这个有些许寒意的晚上，我也吹到了如此温润熨帖的“春风”，繁花盛处，我忽然明白：在爱你的人面前，所有的表达都是值得的！
    “咚咚咚……”
    我端着一杯温热的红茶，敲开了爸爸的房门……

文——殷子涵